顾清挽

他天生适合耀眼。

【喻黄】Library

*晚自习产物
*书本一线牵,珍惜这段缘(bushi







1.
早上七点半,这间人烟稀少的图书馆依旧没什么人,管理员有些懒散地靠在一旁,也没人责备他。室内一片寂静,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
五,四,三,二,一。门被人推开了。
又是准时的七点三十一,黄少天看了眼手表,不自觉地笑了笑,又继续做题。
来人脚步放得极轻,翻书时也有刻意放轻动作的痕迹。他大概挑了五分钟,捧着几本书走了过来,坐在黄少天的斜对角。
好的,第十六天坐在同一个座位上了。黄少天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人捧着的书,正是他昨天才读过的。
百发百中,黄少天想。
他家来了个熊孩子过暑假,烦得他妈都想打人,他更是一点儿都学不进去。然而不学不行啊,假期就一个多月,八月开学就高三了,一个暑假不学习不得废了?他迫不得已外出学习。
本以为会疯狂走神效率低下,没想到他适应得倒快,这些问题都没出现,还有意外之喜——坐在斜对角的那个男生。
他看上去跟黄少天同龄,或者比他小一两岁,每天雷打不动七点三十一分到,七点三十一分走,也不知道他怎么挑的时间。他一泡泡一天,有时甚至会把午饭省掉,吃个面包垫垫就算了,比黄少天这个准高三生还认真。不过,认真当然不是黄少天注意他的理由。理由只有一个:他好看。
他有点瘦,手指骨节分明,手腕处也有凸起的骨头,手臂上却能看出有肌肉。眼睛好看,是一种带着温和与一点点狡黠的样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盯着书,但抬起眼时依旧灵动,脸上带了些无伤大雅的婴儿肥——这是黄少天猜他可能比自己小的原因。
作为性别男爱好男的人类,黄少天当然想认识认识他了。然而一想他自己快高三了,这个男生又大概率比他小,还不一定喜欢男生,他就放弃了那些不纯的目的,不过当交个暑期好友也行。
黄少天没找到合适的话题,便只是在做题的期间不时看他两眼。一连看了几天,他便发现他们看书的口味出奇地相似。他看过的书没几天就会出现在小学弟的桌子上,还总正好是他看过的那一本——可能是因为就那一本看上去比较旧,没有新书带来的负担。
缘,妙不可言。顺着心里这份感慨,他看完一本书时,往里面塞了张字条。
后来,在另一本书里,他收到了回应。对方回在了他那张有心留白的纸上。他们就这样你一来我一往地传起字条,仗着图书馆人少又有些奇妙的缘分,差不多每次都能收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
不过黄少天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对方估计是心存戒备,他们都没交换过个人信息,黄少天倒不经意说过自己在一中上学。
胡思乱想了一阵,黄少天再次专注回面前的试卷,做到了他最喜欢的物理部分,还有点难度,他立刻把什么“男生”“字条”“小说”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做卷子。


坐在他斜对面的喻文州悄悄看了眼他的试卷,又低头看书。
其实来这里的第二天,他便发现那个男生跟他看的书很像——杂七杂八的,大部分是旁人耳熟能详的小说,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书,但总之都不是什么很高深的。
他有想要去跟对方认识认识,但看那埋在卷子里半天不抬头的架势,配上对方不算幼稚的外表,哪个年级的不言而喻了。打扰别人高三冲刺不厚道去,他就没管了。没想到对方先花心思,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聊起来了。
喻文州本以为对方虽然长了张看上去会闹腾的脸,但本性还是沉静的,不爱说话,毕竟是在图书馆一坐坐大半天的人,没想到他真挺能说,偶尔几次撞见他打电话不提,单是看字条上随随便便一大段的话,就看得出他不会是闷葫芦性格的人。
他起初还有心思走走神,后来小说剧情层层深入,他不禁被吸引过去,一口气读到结尾。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甚至看过一点点剧透,但喻文州还是被那些描写震到了。他沉浸在剧情里没有出来,冷不丁瞥见熟悉的纸条,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
对方有编号的习惯,这张白卡上写的日期是一天前的。喻文州微微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刷题还有时间看这本不算薄的小说。
又刷题又看小说,大概率是个学霸吧……喻文州想着,拿起卡片,上面的字迹不是他往日辨别的那种有点乱的字了,而是工工整整的楷书,依稀能看出凌乱时的样子。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吧?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喻文州默念道,是他刚看完的那本小说的摘录。他翻过去,又是那种有点乱的字了。
字的主人写道:再看了一遍的小说。第一次看是在初中,当时觉得雪穗并不爱亮司,现在觉得又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愿意为她而死,而她的不回头,不仅是不辜负他,也是不敢吧。小学弟,我猜猜你会在哪天看这本书,我猜明天。
喻文州本来正在顺着他的话理思路,却冷不丁被“预言”了一把。他有些吃惊地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头上长眼睛了,本来埋头做题的男生忽地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掩在平光镜后面的眼睛随着笑容弯起来。抬头不过两秒,他又投身题海。
喻文州也笑了。
———————
提到的那本小说是《白夜行》
2.
黄少天今天来得有点迟了,等他到时,他坐惯了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他只好占了个别地的座位,一边去拿书一边把他那熊孩子亲戚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大早吃什么冰淇淋,还一定要“少天哥哥”买的?他买的冰淇淋还能更好吃不成?
心情一般,他也不怎么挑书了,在心里随即抽了个书架,又随机点了个数,抽出书就走。
回到座位坐下,黄少天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书。不得不说,这种选书的方法有些勾人好奇心。
他运气不错,书还挺好看的。如果不考虑要通过看书获得什么,那阅读是一件放松心情消遣时光的事。书不厚,黄少天很快便读完了,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卡片夹在那里。
黄少天先愣了一下,看清上面有些秀气的字迹,他便意识到是他。跟他一样摘抄了书中很重要的一段,不过这书没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他便谈了谈自己关于昨天那书的看法:说不清楚,雪穗对亮司肯定有感情,但还懵懂时就差不多是共生的关系了,爱肯定爱,但不是简单的、正常的爱了。最后还用小字附了一句:随便拿的,但愿你能看到。
这叫什么缘分啊?黄少天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被熊孩子闹的烦躁渐渐褪去,心情平静起来。
大概所有幸运都有这种疗效吧。


喻文州有些懒散的看着书,唯一费点心思的就是让自己用最小的力气维持坐姿。他不是很喜欢一成不变的规律的生活,但今天真有点不一样了,他还不太乐意了。
今天左前方换了个人,不再是那个戴着平光镜刷题的男生了,是一个十来岁的女生。喻文州总抬头往那边看,十分钟内看了三次,他觉得再过一会儿那个女生就要认为他有病了。
大概是看了几眼的报应,那个女生放过了被她折磨的卷子,用铅笔写了一行字,小心翼翼地推过来。喻文州正巧望去,视线一下子撞到一起,他只能把试卷接过来。
“能问一下这题怎么做吗?”女生在试卷上写到。喻文州看了看题,是物理题。他物理不太好,再难点的就解决不了了,这道还行。
他抽下女生别在试卷上的铅笔,一边看题一边写思路。不知为何,他想起之前路过那个男生时看到的他的卷子,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他做了满分,找他肯定不会有问题。
走神了一会儿,他已经在试卷上画下了那个男生的样子,他手边也没有橡皮,只好又加一行字,让那个女生不要介意。
喻文州发现他实在走神的厉害,索性今天就不强行呆在这里,借两本书回去翻翻吧。也不怪他定力不好,谁让今天出录取结果呢。他第一志愿一中,分数线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虽然压线了,但他还是比较悬的。
他收拾好包,随意地挑了一个相对顺眼的书架,在一本本书中犹豫,不知道该选哪本好。
正当他纠结时,一道尖尖的喊声响了起来:“少天哥哥!”或许在户外已经是小孩子表达兴奋的最小音量了,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还是有一种如雷贯耳的效果。喻文州还在想要拿蓝色封皮的那本还是绿色的,手在书脊上轻轻滑动,被这一嗓子一惊,手差点打在书架上。
声音落下有一会儿,喻文州终于挑定了书——蓝色封皮那本。他抽书抽一半时,身旁想起一阵脚步声,很快他便感到有人往他膝窝那里推了一把,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险些被带下来的书砸到脑袋。
……谁家的熊孩子啊。喻文州循着脚步声望去,只望见了一个背影,看来见到对方是不可能了,他也犯不着对一个孩子不依不饶。他正准备收回视线,最后一瞬间却看见那个小孩扑进了一个熟悉的人怀里。
他猛地转回去,看见了那个男生。他今天没有戴那副黑框眼镜,好像一下子带着阳光冲出了禁锢。他垂着眼,脸上带着纵容的微笑,嘴巴一张一合的,喻文州勉强认了一会儿口型,似乎在讲道理。他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就变为无可奈何,想来他对这个小孩也是很头痛吧。他哄了好一会儿,那小男孩才不情愿地坐在了他腿上,紧抿着嘴表示自己不说话。
他舒了口气,把鲜活的表情一收,架起眼镜又低头刷题。喻文州眼尖,在他摊看开的书里看见了直插着的白纸。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喻文州拿出来一看,是母亲转给他的短信。短信里说他被一中录取了。
喻文州抱着书往借书处走。
他想,今天不能更好了。
3.
第三十一天踏进图书馆,黄少天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游魂了——不困不累,就是一过来就有一种要升天的感觉,老师说的“题目是做不完的”,他现在无比认同。
图书馆的人其实都差不多,他连续来了一个月,早就跟许多人混了个脸熟。他直接走到坐惯了的座位那里放下包,左前方的座位上也放了个书包。
不知道是他们两个的默契,还是所有常客的默契,这些天来这两个座位已经成他们的专座了。可惜这种日子是最后一天,他明天就开学了。
一想到这里,黄少天心里就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他和那个男生共同拿捏着莫名其妙的分寸,谁都没问对方个人信息,好似心照不宣地知道不该问。
黄少天想了想,决定看一个烧脑一点的小说。几十天的纸条交往,他知道了那个男生和他一样,虽然看书看得杂,但对于带有悬疑推理的小说情有独钟。在看书上,他们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见解,但对于对方的想法的猜测或探寻本质却总是一针见血。
他的视线在书架上扫视。不得不说,由于从小到大对这类小说的偏爱,这列书架上的书他基本都看过,有些甚至还翻了好几遍。就在他快要放弃,准备去另一个书架时,他看到了一本陌生的书。
黄少天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抽,却没能抽出来。他下意识一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他。
黄少天一时忘了移开眼,也忘了盯着别人太久十分不礼貌,就这么与他对视着。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他们便对视着笑起来,眉眼弯成如出一辙的弧度。
对面的那个男生轻轻一推,那本书便落到了黄少天手里。他一句话也没说,随手拿了另一本书走了。黄少天摩挲着那本书蓝色的封面,好半天才克制住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捧着书回到位置上。
刚刚笑得心跳都加速了,黄少天好像突然懂得了谈恋爱的感觉。有点甜,这些天甜味里都好像带着夏日的风与书本的油墨味。
可惜他马上开学,不可能再天天来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缘分要断简直太容易了,只要两周不来,保证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这事,黄少天突然后悔当初自己选择了这种恍若隔靴搔痒的行为。
然而木已成舟,现在他们都很习惯这种方式的交流,真要说话,黄少天大概也只能憋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对于思想交流过的人来讲,有的话太多余了。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书,脑子里转悠着一些八竿子打不到找一块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算发呆还是思考。忽地,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比平日大声几杯,虽不至于打扰别人,但也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黄少天迅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靠,流量没关。他妈好像给他发了两条微信,看上去还挺长,似乎有什么急事。
他连忙解释手机一看,他妈先转给他一个广告,而后又不知道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话,最后才说到关键:熊孩子吵着要黄少天陪他去游乐场。黄少天又翻回去看了看他妈那堆不知所云的东西,才发现那些话是在委婉地劝他回来,反正那小孩明天就走。
放在平时黄少天肯定打死也不回去,但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不想泡在图书馆里,正巧今天也看不下去书,他还是走吧。
黄少天动动手指,回复了他妈一个“好”,然后郑重其事地拿了张他六月去旅游时买的明信片,是他最喜欢的风景系列。
他想了想,写了几个字在背面,把明信片夹进书里,轻轻放在那个男生的书堆上方。他头也没抬,黄少天不禁感叹于他的定力。
他背上书包,静悄悄地走了。


喻文州今天心情不太好。
任谁在七月三十一号才知道有暑假作业并且八月一号就开学的情况下心情也好不起来。他怀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十分平静地来到图书馆,为了表示决心,他一本作业都没带,甚至还差点儿把笔撇下。
不过他今天倒赶巧了,刚好跟在那个男生后面。喻文州一边觉得跟在别人后面的自己像个变态,一边理直气壮地想“我也要去图书馆这不算尾行”。
他一路跟着黄少天到书架,最后走进书架间前耍了个小心眼,进了隔壁那个,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喻文州觉得,如果有人的笑容能使人无条件地开心起来的话,那一定是那个男生的笑容了。至少他就为之高兴,仿佛假期还有一个月,作业一项也没有。
他难得破例,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手机,在初中班群里聊天,顺带又打了几局斗地主。他受人所托,悄悄顶着别人的号血洗全群,耳机里塞满同学的嚎叫,他玩的不亦乐乎。
再抬头时,坐在斜对面的那个男生已经走了。不等失望的情绪蔓延开,他又看见倒放在旁边的蓝色封皮的书。
喻文州按耐住迫不及待的手,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激动。他轻轻地拿起那本书,都不用自己动手,书便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
一张明信片夹在里面。喻文州抽出它,正面的风景固然很美,但他更期待背面的字。字写得好,不似平日放纵,又没有太过死板。
好好学习,有缘再会。黄少天。
原来他叫黄少天啊,喻文州想。他把这十一个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终目光落在了前四个字上。他刚刚还在班群里说自己作业一笔都不会动,现在就有人让他好好学习了。
他摸了摸那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他的录取通知书与黄少天曾写过的“一中”。他究竟有没有说过他是一中的学生?算了,还是想点简单的,比如——要不要写作业?

后来喻文州还是写了作业。
黄少天一时兴起最终也没陪熊孩子去游乐场,下午便拖着箱子回学校了。一下子从家到学校还真心不适应,黄少天失眠了小半夜,第二天起床时感觉自己仿佛没睡过觉。
他一路打着哈欠上完了第一节课,陪同学去小卖部时被一阵滑轮声吵得头痛欲裂,忍不住对同学说道:“每当这时我就无比赞同老师说的一届不如一届,真是一届比一届吵,我赌五毛,起码在吵半节课。”
“黄少天——”同学的声音和远处的声音混在了一起,黄少天下意识一回头,看着拖着箱子的那人。他身后是一片暖洋洋的日光,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看着这边。
但无论如何,黄少天很确定他喊的是自己。
他撇下同学往那边冲去,坐了一节课有点麻的腿一阵发软,他差点跪在那个男生面前。
黄少天微微喘着气,抬头,两人都忍不住微笑起来。片刻后,两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混在一起——
“终于可以问你的名字了。”
“喻文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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